第三章 好學(xué)生?壞學(xué)生?
拒絕了歐伯伯派車送她回公寓的提議,身著精致的Chanel?Cruise?Collection的米白色小禮服的師雨柔百無聊賴地在大街上閑逛,S市比她記憶中的那個海邊城市更加繁華,整個城市在霓虹燈的映襯下成功偽裝得宛如白天,遺憾的是,再美好的外表都遮不住內(nèi)里的腐敗。師雨柔捏捏鼻子,不住地打了幾個噴嚏,S市的空氣混合著嗆人的汽油廢氣的味道,街上的人如魚得水地逛著街,真叫作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。
暗紅的重型機車橫檔在她面前,機車上的范哲單足支地,全無白天的內(nèi)斂冰冷,夜晚的范哲肆意地囂張。老遠處,他就已經(jīng)看到打扮得如同名媛淑女的師雨柔漫無目的地閑逛著,不曉得為什么,他突然極度不爽于現(xiàn)在這個師雨柔,一件件價格比設(shè)計更為華麗的物品束縛住師雨柔張揚灑脫的靈魂,她變成一個精致的洋娃娃。
“范哲?”
范哲拍拍機車后座,偏頭示意:“坐上來?!彼稽c都不奇怪以師雨柔自來熟的個性,很快能從同學(xué)的口中套出關(guān)于他的資料,說不定自己的身高體重,三圍,情史都能被她一一挖出來,范哲自嘲地想著。
師雨柔驚愕白天那個對她愛理不理的范哲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:“你載我去兜風(fēng)?”
范哲不耐煩地發(fā)動機車:“走不走?”
“嗯!”師雨柔打算跨坐上范哲的車,可惜她穿的是修身小禮裙,心一橫,爽利地撕開下擺。
范哲眼角瞥見師雨柔裙擺下隱約的打底褲,還不算很沒腦子,他坐正身子,抬頭看了下天空:“我說,你要不要先打個電話給你的歐陽報備一下?!?
師雨柔撇了撇嘴角,嘟囔道:“不要!天知道他現(xiàn)在在哪個酒吧HIGH,說不定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范哲俯身一轉(zhuǎn)油門,機車呼嘯而出,師雨柔坐在后座,冷不防地向后倒了倒,險些摔下車。急忙伸手尋找什么能抓的地方,發(fā)現(xiàn)沖力大得她很難坐穩(wěn)身子,不及多想,管他什么熟不熟,雙手緊緊扣住范哲的腰。
重型機車車頭變低,范哲幾乎俯在車上,師雨柔也幾乎俯在范哲的背上,大叫道:“哈哈!我們在追風(fēng)嗎?”
笑意浮上范哲頭盔下帥氣的臉,范哲不斷踩油門,不斷提速,機車轉(zhuǎn)眼間飛馳進滾滾車流,暗紅的車身在道路上毫不減速地見縫插針。范哲開車霸道驚險,絕不讓人。前面有車一定要超過,不管車與車之間的距離有多狹窄,他都二話不說俯身沖過。好幾次機車與車子擦身而過時,師雨柔能可以感覺到氣流狠刮過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膝蓋,甚至有一次極近地穿過時膝蓋一熱隨即火辣辣地生疼,大概被磨破皮。范哲的車身也隨之晃了一下,似乎要向一邊倒去。
經(jīng)過一個大彎道后,車流漸漸稀疏,不再像之前那么危險,范哲正了正機身,繼續(xù)追風(fēng)飛馳。
師雨柔太過興奮,放開范哲的腰,雙手大張,痛快地喊叫著。離開市區(qū)后,范哲直接將機車開上了九華山道。山道上彎路很多,一會左拐一會右傾,范哲卻越開越快,毫無顧忌,轉(zhuǎn)彎時候非但不減速,靠著自己高超的技巧強行過彎。輪胎與地面摩擦,剎車發(fā)出尖銳刺耳的響聲,師雨柔在范哲身后笑得無比放肆。范哲越開越快,車身越俯越低,師雨柔不得已又抱緊范哲的腰,防止自己被慣性甩出去。風(fēng)聲和慣性撕扯著師雨柔嬌嫩的皮膚,她努力將身體往范哲身后縮,將自己的臉埋在胳膊與范哲背部形成的空間抵擋風(fēng)力。
背部溫?zé)岬臍庀?,不同于化妝品的幽香飄來刺激著他的神經(jīng),身后人獨有的味道攪得范哲心煩意亂。范哲按下剎車,急速飛馳中的重型機車突然制動停止,車尾高高翹起,幾乎整個都翻過來。突然,師雨柔臉色發(fā)白,捂著嘴跌跌撞撞下車,范哲的這一下急剎害得她飯桌上空腹飲下的紅酒全部反出來了,撐著一旁的大樹,吐了一地。
“你好好欣賞山頂?shù)娘L(fēng)景。”范哲大說風(fēng)涼話,向師雨柔揮揮手:“我還有約先走了。拜拜~~”說完,他調(diào)轉(zhuǎn)車頭一踩油門,車就跐溜不見了。
師雨柔徹底傻眼,沒想到范哲這么沒品,完全沒有紳士風(fēng)度地把她一個人拋棄在荒涼的山頂。聞到空氣里混有的雨腥氣,抬頭看看天色,該死,看樣子馬上就要下雨了。淋雨生病的話,少不了被歐陽嘮叨,被李嫂禁足不許出門。低頭在被自己捏得完全走型的手包里找出手機,手機完全沒有任何信號,師雨柔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,要怪就怪自己誤上賊車,心甘情愿的那種。
九華山道出了名的九曲十八彎,后來高速公路開通,來往這里的車本來就不同,又不是什么旅游名勝,光禿禿地連公交車都極少經(jīng)過。
這回,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。
做好被歐陽嘲笑的準備,師雨柔按了按手機里的全球定位系統(tǒng),發(fā)出信號等待歐陽派人來接她。等了大半個小時,召喚獸還未出現(xiàn),歐陽在蘑菇什么!大雨十幾分鐘前就開始下,最初還只是毛毛雨,現(xiàn)在有轉(zhuǎn)為瓢潑大雨的趨勢。師雨柔抓了抓被淋濕的長發(fā),孤零零地在山道上等人真不是一般地難受,現(xiàn)在真希望有人來打劫她,不論劫什么,最后損失的一定不是她,她還能搶別人的交通工具,自行車也好,聊勝于無嘛??上?,荒無人煙的山道連個鬼影都沒有,她的癡心妄想注定落空。
那個?!前滋斓姆墩軉??師雨柔開始胡思亂想,雖然長得分毫不差,但給她的感覺差得太多,學(xué)校里的范哲冰冷但典型的乖乖學(xué)生,老師的最愛,半小時前,帶她飆車的那個范哲明顯一暴走族,不良少年,她很難把這兩個極端的形象重合在一起,實在是太詭異難以想象了。
打了個噴嚏,不顧形象地搓手搓腳,師雨柔繼續(xù)問候歐陽的祖宗十八代。俯瞰整個S城,夏暮秋初的雨在S城的上空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細網(wǎng),繁華寂寞,孤單地存在,很漂亮,彌漫著淡淡的憂傷。
師雨柔眼前浮現(xiàn)出,在機場,爺爺離去的背影,堅強落寞。不曉得濕潤了她臉頰的是淚水還是雨水,抹掉一把臉上的水,對著小坑里沉積的雨水,師雨柔漾起明媚溫暖的微笑。
想的太過專心,兼風(fēng)雨大作聲擾人,以至于她沒有聽到黑暗中傳來轟隆隆的機車發(fā)動機聲音。
停下車來,機車上的人一身黑白相間的騎裝從車上下來:“你還好吧?”師雨柔閃亮的笑容晃得那人眩暈,雖然她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,裙子沾著點點滴滴的泥痕。那人從機車的置物箱里掏出個頭盔有順了條毛巾給她,最后還挖出一件XL的雨衣給她穿上。
師雨柔今天第二次傻眼,這人是暴走族還是保姆?一個大男人竟然能從機車上變出那么多東西。
“九華山晚上很荒涼,你一個小姑娘怎么單獨來這里?”男人從置物箱掏出個保暖壺,沖了杯熱巧克力給師雨柔。
“一個朋友帶我上來的,不過他說有約會就先走了。”這個男人真有當執(zhí)事的潛質(zhì),想得那么周到。
“小姑娘交朋友要謹慎,交友不慎容易吃虧的。看你的樣子,還沒有成年吧?在哪里讀書?”男人充分發(fā)揮自己雞婆的本質(zhì),決定好好關(guān)心一下迷途中的孩子。
“我叫師雨柔,雅風(fēng)學(xué)院的,大叔。”師雨柔滿意地看著男人瞬間石化碎裂,很好,好心到教育本小姐,管得夠?qū)挼摹?
男人糾結(jié)于師雨柔大叔兩個字,自己才剛過二十五的生日,哪里像大叔了,分明正處于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哥哥。
他們相對兩兩相望的時候,歐陽駕著他的愛車趕到,很及時有幸地見證師雨柔欺負路人的一幕:“小柔?!?
“謝謝大叔?!睅熡耆釗]了揮手。
歐陽下車,脫掉身上的西裝披在師雨柔的身上,禮貌地向男人到了聲謝,帶著師雨柔絕塵而去。
男人再度傷心地反思自己哪里老成了,將頭盔、毛巾、雨衣一一整整齊齊地收回置物箱,囔囔自語:“雅風(fēng)學(xué)院的……”重新回到九華山道,賽車早就結(jié)束,機車七零八落地停在一旁,大家三三兩兩地聊著天,胡天胡地亂侃起來。見到男人,立刻站起來鞠躬打招呼:“平哥?!?
看到暗紅機車遺世獨立般停在一邊,李平儲物箱拿出個信封,一邊跟眾人打招呼,一邊四處尋找,果然看到范哲倚在欄桿上,左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香煙。
“給!上次賽車,你贏的錢。”平哥把錢交給范哲,叉著腿背靠欄桿:“阿哲,你太不厚道了,下著雨還把一個小美女孤零零地扔在九華山?!陛p拍范哲的肩膀一記。
范哲數(shù)都不數(shù)就把錢放進衣袋,頭也不抬:“趕著過來賽車,你知道的,療養(yǎng)院醫(yī)院都在催交費用?!?
“好歹人家是個女孩子,再怎么惹到你,你也該有點風(fēng)度,幸好歐二少來接她,否則出了什么事情,看你怎么辦。”李平繼續(xù)碎碎念。
范哲抓抓被大風(fēng)吹得亂糟糟的碎發(fā),不知道在想什么,煙燒到尾梢都未發(fā)覺:“我不喜歡她。”討厭她像太陽向周圍散播光與熱,明媚耀眼刺得他雙眼生痛,她的世界沒有黑暗,或者,黑暗都被她的保護者扼殺在外面。
“她姓師,又和歐家有關(guān)系,我估摸著她來自縱橫的師家?!崩钇角昧艘幌路墩艿哪X袋:“別去招惹她!師家不好惹,黑白兩道都要看師家?guī)追直∶??!狈墩苓@小子毛沒長齊,真惹上師家,那就沒安穩(wěn)日子過了。
“知道了?!狈墩苋拥魺燁^一翻身,跨上暗紅機車,一踩油門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李平擔憂地盯著范哲離去的身影,提到歐陽的時候,范哲眼中明顯閃過一絲不快,連煙燒到手指都沒有察覺。
回到位于市中心的海天公寓,師雨柔裹著歐陽的外套,哆嗦地被他推進浴室泡個熱水澡,洗去一身的冰冷。半小時后,師雨柔穿著白色棉質(zhì)浴袍,頭發(fā)濕濕地滴著水,倚在廚房門口,學(xué)著流氓吹了一記口哨。
正在忙碌中的歐陽轉(zhuǎn)身,一看師雨柔就頭大:“我說,你趕緊去浴室把頭發(fā)吹干,當心感冒?!崩^續(xù)埋頭找生姜,利落地切片加水給師大小姐煮姜湯,他悲哀地發(fā)現(xiàn)只要跟師雨柔待在一起,他保姆的潛質(zhì)被很完美地發(fā)開出來。
擦干頭發(fā)的師雨柔坐在餐桌前乖乖地喝著歐陽煮好的紅糖姜湯。歐陽一邊收拾被師雨柔隨意丟在客廳里的小禮服,高跟鞋,發(fā)夾,手包,一邊罵道:“哪個混蛋把你丟在鳥不生蛋的地方?”想到這個,他就來氣,那時他在夜魅快把到一個膚白貌美前凸后翹的正妹,結(jié)果被師雨柔緊急call給打斷,以為她又被哪幫不知死活的人給綁架了,一路不要命地穿紅燈飆車去救她。到了九華山,雖然沒想象的糟糕,但也沒好到哪里去,想到師雨柔落魄的樣子,他就對那個罪魁禍首恨得牙咬咬。
師雨柔默默地繼續(xù)喝姜湯,不接歐陽的話。她搞不懂范哲為何看她不順眼,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,前一刻還好好的,后一刻就把她一個人扔在山頂,不管不顧。
“你說!”一拳砸在餐桌上,震得桌上的花瓶跳了跳,歐陽稚嫩的娃娃臉一股殺氣,扭曲猙獰。
“沒什么大不了。”師雨柔放下碗,優(yōu)雅地抹了抹嘴巴:“晚飯吃得太撐,聽說九華山頂風(fēng)景漂亮,就一路散步過去咯。”
歐陽徹底被師雨柔打敗了!他早該想到師雨柔真想怎么著那個混蛋,絕對不是第一時間找他求救,而是二話不說當場把那人給滅了。歐陽的挫敗感油然而生:“周末,你好好休息。星期一,我接你去學(xué)校?!?
歐陽走后,師雨柔拿起電話:“Alice,事情查得怎樣?”從恒溫酒柜里拿了一瓶82年的Lafite:“嗯好!我知道了。繼續(xù)追查下午,一定要找到他們。在確定之前,不要告訴爺爺,我不想他空歡喜一場。”掛掉電話,她端著紅酒杯走到玻璃窗前,俯瞰腳下的世界。站在高處凌駕的感覺真不錯,這種感覺就像欲望一般誘惑著眾生上癮,所以段行風(fēng)你才不擇手段,想要站在縱橫的頂端吧。
師雨柔品完一整瓶紅酒,天邊漸漸蒙蒙亮了起來。
作者的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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